作者/孙树恒
一
今天中午的太阳,把809街照的明晃晃的。
奈曼人家里暖暖的。受老乡福春邀请,我跟秀华早早就来了。因为秀华给福春的队友弄点治过敏性鼻炎的药。
过敏性鼻炎,是这个季节很多人得的“通病”,秀华无疑是“病中送药”,这也是福春召集弟兄们聚餐的理由。
福春也走了进来,身上还带着运动场上的劲儿。他曾获得全国青年田径锦标赛1500米冠军、全国运动会5000米第六名等成绩,后转型为教练。
一个冠军,奖牌的光映在他眼里,但他说,想做个有文化的体育人。
文化是什么呢?或许是训练完了,不是倒头就睡,而是翻几页书;或许是赛场上赢了,握手时眼神里不只有骄傲,还有尊重;或许是把腿上的伤疤,讲成故事时,多了几分琢磨。
他的手,握过杠铃,也握过笔,都是实实的。
风从门口钻进来,吹得桌上的茶杯轻轻晃,像在听他说。
他是奈曼人,他讲奈曼人的精神,奈曼的歪脖柳与胡杨一样,坚韧不拔,和他一个脾气,扎实,不张扬。
冠军的头衔是顶帽子,摘了帽子,他还是那个想把体育做深的人。
他曾培养出多名全国冠军,并倡导"我想练"的训练理念,强调运动员的自我驱动力和品德培养。
像把种子埋进地里,盼着长出不一样的苗。
二
跟福春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体育人,说话带着一股子爽朗。
福春说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。姓王,姓张,姓耿的,他是“关门弟子”。
跟我同龄的老王说,师傅说,不在乎你们拿不拿奖,而是你们走向社会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。
如今师傅八十多岁了,每天都走两万多步,前两年每天还喝点酒。
师傅没在,但他们身上都带着师傅的影子,腰杆挺得直。怀着对师傅的敬意,眼睛里都有光,那是传承的光。
他们说,在体工队里,比的是快慢高低;走出那扇门,比的是人前人后一个样。拿不拿奖是天意,做不做个堂堂正正的人,是自己的事。这话像块石头,扔在地上当当响。
话语间,他们最宝贝的,不是奖杯,是一套带有国徽的运动服。
衣服旧了,洗得发白,但胸前的国徽,总擦得亮亮的。穿在身上,像揣着颗心,跳得踏实。
那国徽比任何奖牌都重,穿在身上,走在哪儿都不敢歪了身子。
其实他们护着的,是自己心里的那份爱国的情,一点不敢暗下去,国家的荣耀在心中永远闪亮。
三
别以为搞体育的,就只会跑跳。福春唱起歌来,嗓门亮得很,带着草原的味儿,不像在跑道上那么紧绷,倒像风拂过草尖,自在。他说,我就爱唱“红歌”,也爱唱“运动员的歌”,那是在灵魂里的。
被称为三哥的老张,更是多才多艺,会打架子鼓,在场给大家演示,仿佛在敲着架子鼓,演绎他的创意,鼓点敲得人心里发颤。他说,以前训练累了,就去鼓房敲一阵,汗水顺着鼓槌滴在鼓面上,和着鼓点,倒像给累解了绑。一晚上跑三个地方赶场,不是为了挣钱,是觉得那鼓点能把身子里的劲儿再匀匀,第二天训练,腿上更有劲儿。
三哥演唱的《鸿雁》却带着股子沧桑悲情,有种专业的素养,令人震撼全场。老王那配合的神态,像是从乌兰牧骑走出来的。
实际上,老王呢,是管理体育训练基地的,他把个基地搞得红红火火,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体育人来学习。在基地里,早上是队员的脚步声,晚上是灯亮,像颗星星落在了地上。但是队员吃好才是头等大事。他说,搞体育不光是赛场上那一下,得有个“家”一样的基地,让队员的心能安下来,劲儿才能攒得足。
原来体育人的日子,不是只有汗水和伤痛,还有歌声,鼓点,和把荒芜的基地变成了花草模样的欢喜。这些事儿掺在一起,才是他们的日子,像当地的莜面,有嚼劲,吃着香。
四
最后一个来的,是晓珍教授进来了,带着一身风尘。刚从包头赶来,那边正忙着中日韩赛事的准备,她去督导,一摊子事,脚步都没停稳。
她是国际裁判,哨子一吹,场上谁都得听。但此刻脸上,是赶路的疲惫,和见到这些人的热乎。话没多说,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。
她说,她执裁的赛事不计其数,那哨子在她那里,安安静静的,但好像能听见它的声儿,清亮,公正。混在笑声、说话声,她最骄傲的是能参与国际赛事,那是为国家争光。
她说,最近两个月忙的,总熬夜,撑不住了就吃西瓜,水果,结果不但没有瘦,体重还涨了四斤。
五
太阳慢慢往西挪,把奈曼人家门前的树影拉得老长,像谁在地上铺了块深色的布,轻轻盖着809街的声响。
我们还在说,说训练时腿肚子转筋的苦,说冲过终点线时嗓子眼发甜的甜,说那套带国徽的衣服怎么越穿越贴身,说季节轮回里,赛场永远在等下一场出发。
汗珠子掉在地上,能砸出个小坑——那是他们的日子,结结实实的。但汗珠子里也能映出光,是国徽在阳光下的金,是唱歌时嗓门里的亮,是把日子过得有棱有角的暖。
福春说,体育人,不光要跑得快,还要站得稳,走得远。这话在屋里打着转,像大青山刮过来的风,掠过草原时带着草香,吹过人心时带着股韧劲,慢慢往远处飘了。最近他要带队去沈阳,参加全国第一届青少年田径比赛,说这话时,眼里的光比奖牌更亮些。
一中午,小耿都安安静静的,笑呵呵地给大家续茶水。没人特意提他,他也不求这话,就像训练时默默跟在队伍后面,把该做的事做扎实。
饭馆老板建华在门口转来转去,东瞅瞅西望望。客人顺着香味往屋里走,他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,眼里带着笑,是那种看着自家人热闹的欣慰。
坐了会儿,他开车送秀华回家。
我坐在一旁,一中午没多说什么,就觉得心里熨帖。看他们说训练时的咬牙,说国徽时的正经,看三哥模仿敲鼓,福春唱歌时的敞亮,看小耿倒茶时的细心,都觉得亲切。
走出奈曼人家,阳光在地上拼出细碎的金,像把日子里的好,都撒在了眼前。
一句没有提大家喝酒,人人都心醉了。
(作者档案:孙树恒,笔名恒心永在,内蒙古奈曼旗人。蒙域经济30人专家组成员,呼和浩特市政协智库专家。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、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、内蒙古茶叶之路研究会副会长,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,大盛魁公司文化顾问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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